说起来这张表，啊，那真是老物件了，老到什么程度？感觉跟家里的老黄历、奶奶压箱底的寿被是一个年纪。每次提起这茬儿，脑子里就自动弹出那种泛黄的纸页，上面密密麻麻的字，还有些看不懂的图，什么“六合”、“三合”、“相冲”、“相害”，听着就跟武侠小说里的武功心法似的，但据说呢，这关系到你一辈子是“旺”还是“衰”，是“和和美美”还是“鸡犬不宁”。哎哟喂，想想都头皮发麻。
小时候不懂事，就知道大人喜欢拿这个说事儿。谁家儿子看上谁家姑娘了，两边儿老人先不忙着看人品、看家庭、看俩孩子是不是真有眼缘，头等大事往往是啥？对了，就是把俩孩子的生辰八字一报，找个“先生”或者自己翻那张“男女婚男女婚配合婚表”，咔咔一对，看是“上等婚”还是“下等婚”。要是“上等”，那好说，皆大欢喜，恨不得当场就把婚事给定下来；要是“下等”，尤其是什么“相冲”、“相害”的，啧啧，立马拉长脸，说什么“不能害了人家姑娘/小伙儿”，说什么“这是命里注定不合”，硬生生就把一对好好的给拆散了。那阵子，你听得最多的话可能就是：“哎呀，这俩孩子啥都好，就是生肖犯冲，没法子。”或者“你看人家小明小红，就是属相合，日子过得真顺。”搞得好像这世上所有的婚姻幸福与否，都归这张破表管了。
我有个远房姑姑，年轻时跟人谈恋爱，俩人感情好得蜜里调油。结果一合婚，说是姑姑属猴，那个男的属虎，典型的“虎猴相冲”。家里长辈急得团团转，说什么虎猴一窝，猴子再精也斗不过老虎，将来男的克女的，日子没法过。硬是把他们给拆散了。姑姑哭了好几年，最后嫁了个家里安排的、所谓“属相大合”的，日子过得就那样，平平淡淡，也没见多“旺夫”，也没见多“幸福”。后来我们私下里说起这事儿，姑姑就叹气：“那时候真是太傻了，怎么就信了那张表呢？感情这东西，哪是几只动物说了算的。”是啊，感情这东西，它复杂着呢，它鲜活着呢，它里头掺着多少眼泪、多少欢笑、多少个不眠夜的彻夜长谈，多少个一起啃馒头攒钱的日子，哪是一张死气沉沉的表能概括的？
再说了，这表它有个逻辑不通的地方，你仔细想：全天下属龙的男人多了去了，难道他们都只能跟属鸡的女人“合”？全天下属猪的女人也多了去了，难道她们遇到属蛇的男人就注定“相冲”？这得多荒谬啊！把活生生、千人千面的个体，简单粗暴地归类到十二个框框里，然后用几条流传了几百上千年的口诀去判定他们的缘分深浅、命运好坏。这不就是偷懒吗？这不就是把复杂的人生问题简化成一个查表游戏吗？查到了好结果就皆大欢喜，查到坏结果就唉声叹气，甚至放弃努力。这哪是指导人生啊，这是限制人生，是扼杀可能性！
当然，也有些人，嘴上说着不信，但真到自己头上，或者子女要结婚了，还是忍不住想去查一下。这大概是深植在文化骨髓里的那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感吧。婚姻，多大的事儿啊！是余生的伴侣，是柴米油盐，是生老病死都要一起扛的人。谁不想找个“对”的人？谁不想有个“好”的结果？当面对这种巨大的不确定性时，有人选择努力经营、沟通理解，有人选择相信科学、人格匹配，而另一些人，则习惯性地去抓那些摸得着、看得见的“依据”，哪怕它其实脆弱不堪。这张合婚表，某种程度上，就是提供了这样一个心理慰藉，一个貌似能“预测”未来的工具。查一下，如果结果是好的，心头就松一口气，觉得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；如果结果不好，也能找个理由放弃，或者给自己打预防针：“看吧，早就说了，命中带克。”
可我总觉得，真正的“合”，不是看你属猪我属狗，而是看你懂不懂得在我淋雨时递把伞，看我累得不想说话时你能不能就静静地陪着，看我们有没有共同骂老板的默契，有没有把小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的志气。是看你眼睛里有没有光，看我笑起来是不是真心实意。是看我们愿不愿意为了对方，把身上那些尖锐的刺磨平一点点，把那些坏脾气收敛一些些。这才是真刀真枪的相处，这才是需要智慧和耐心的“磨合”。它不像查表那么简单，啪一下就能出结果，它需要时间，需要用心，需要无数次的沟通、争吵、妥协、原谅、再相爱。
那些所谓的“相冲”，放在现实生活里，可能就是你喜欢热闹我喜欢安静，你花钱大手大脚我精打细算，你急性子我慢性子。这些差异，难道真的就无法调和吗？难道不是可以通过理解、包容、互补，甚至可以成为生活里有趣的点缀吗？你急性子，我慢性子，那正好一个踩刹车一个加油门，说不定配合得刚刚好呢？你喜欢热闹，我喜欢安静，那我们可以分头行动，也可以一起探索一个折中的方式。真正的“合”，不是要求两个人在所有方面都一模一样，那多没劲啊！真正的“合”，是允许彼此不一样，并且欣赏这些不一样，甚至从这些不一样中找到新的乐趣和力量。
当然，我不是说这张表就一无是处。作为一种流传下来的民俗文化，它有它的历史渊源，反映了古人朴素的世界观和对美好姻缘的向往。研究研究它，了解一下背后的文化符号，也挺有意思的。但把它奉为圭臬，拿它去指导甚至决定两个人的终身大事，我觉得那就大可不必了。它就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，你可以看看，怀怀旧，但日子总得往前过，你总不能活在老照片里不是？
所以，下次再有人拿着那张“男女婚男女婚配合婚表”跟你说事儿，听听也就罢了。别太当真，尤其别让它左右你的判断。真正要去看的，是那个跟你手牵手走在街上的人，他是不是眼里有你，是不是值得你把余生托付。是你们俩坐在一起，有没有话说，能不能笑出来，有没有那种，怎么说呢，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舒服和自在。这张无形的“合婚表”，远比那张有形的老纸片，来得重要，也来得真实多了。人生这么长，找个聊得来、看得顺眼、愿意一起吃苦也一起享福的人，比啥都强。至于什么虎啊猴啊龙啊蛇啊，让它们在动物园里好好待着吧，别来掺和人间情爱这些复杂的事儿了。你说是不是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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